蘇意禾在餐桌前坐下，接過男人遞過來的筷子。
“我恨他干嘛？罪魁禍首又不是他。”
陸錦霄挑眉：“那恨我么？”
蘇意禾抬眸，迎上他略有些忐忑的目光，勾唇笑問：
“你猜？”
陸錦霄嘆氣：“我知道瞞不了你一輩子。”
蘇意禾翻了個白眼，夾起一只剖好殼的油燜大蝦。
“放心吧，我也不怪你。不過你不能再瞞著我了，否則我真的要生氣了。”
陸錦霄皺眉猶豫：“其實我還沒把整件事查完，或者說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，但是還在證實階段。”
蘇意禾問道：“就像你早就查到柯柏書的事，但是你一直在找證據，所以沒跟我說出事實，而是不止一次地提醒我遠離他們？”
陸錦霄點點頭：“而且我希望這些事情對你的生活造成的影響越小越好。”
“原來是這樣。”蘇意禾邊吃邊說，沒再發問。
這回換男人神色不解，“你真的不生氣？”
蘇意禾笑了笑：“你的出發點是為我好，又不是想害我，我為什么要生氣？”
陸錦霄黑曜石般的桃花眼異常明亮，饒有趣味地注視著眼前的女人。
“看來我的擔心是多余的。”
蘇意禾笑道：“本來就是啊，對了，你今天做的菜有點咸了啊。”
陸錦霄勾了勾唇，看著她的眼神發生了微妙的變化。
這個女人真的很特別。
蘇意禾飽餐一頓，放下筷子：“那從現在開始，我們可以稍微坦誠一點了么？”
陸錦霄勾了勾唇角：“當然，你想知道什么？”
蘇意禾沉思片刻，問道：“陸家那場大火，跟我父母的車禍有關？”
陸錦霄輕笑道：“第一個問題就這么尖銳？”
蘇意禾神色淡淡，目光緊緊盯著他的桃花眼，突然覺得這雙眼睛好像在別人的臉上見過。
“如果只是問一些無關痛癢的問題，那就沒有意義了。”
陸錦霄薄唇抿了抿，似乎在想怎么開口。
蘇意禾笑著鼓勵：“不用有壓力，我承受得住。”
陸錦霄看了她一眼，垂眸說：“雖然這兩件事時隔四年，但它們其實是一件事。”
蘇意禾秀眉輕蹙：“發生大火的四年后，我跟我父母遭遇車禍。你說這是一件事，既然大火不是意外，所以車禍也不是？”
陸錦霄贊賞地看著她，這女人的表現實在出乎他預料。
如此沉著冷靜，頭腦理智，比他想象的還要聰明。
一直以來，他多少受到傳說中的線索影響，雖然不相信她真的有精神病，可還是在心里以為她不能受刺激。
但是女人給了他很大的驚喜，也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她。
“對，不是意外。”
蘇意禾倒抽一口涼氣，盡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，內心還是非常震驚。
她完全相信男人所說的話，因為沒有必要騙她。
童年記憶浮現在腦海，那些幸福的家庭瞬間，讓她的心臟抽痛。
不是意外。
不是意外！
所以他們全家的不幸不是意外，而是有人操控，一手導致這場悲劇。
她紅著眼眶，哽咽道：“所以……是誰？”
原本已經接受命運的殘酷，可如今得知一切另有主導者，她不能一笑了之。
陸錦霄注視著她的眼睛，怎會看不出她的隱忍。
“你想干什么？”
蘇意禾咬著唇，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：“報仇。”
陸錦霄嘆氣：“我就知道會這樣，這件事交給我好嗎？你什么都不用做，繼續過好你平靜的生活，比什么都強。不只是我希望的，也是你父母所希望的。”
蘇意禾搖頭，堅定地說：“不可能了。除非我再次失憶，否則不可能再當做什么都沒發生。或者說，從一開始就注定我不可能遠離這一切。”
她想了一下，問道：“這件事跟柯柏書有關？”
陸錦霄驚訝地看著她，沒想到女人的思維邏輯這么強。
蘇意禾見他的反應就笑了：“看來真的有關，就是不知道他的同伙還有誰。陸柏豪應該算一個吧？跟四大家族有沒有關系？我爺爺的那些徒弟，應該也有幾個人牽扯進來了吧？是不是跟你外公一家也有關系？”
陸錦霄震驚地看著她：“你……你真的沒事？”
蘇意禾說：“沒事啊，心情不好在所難免，但還是要面對現實，我總不能躲在房間里哭幾天吧？能解決問題嗎？不能。”
陸錦霄沉默地觀察她的神情，驚嘆這驚奇的自我調節能力。
“你很優秀。”
蘇意禾白了他一眼：“這種時候，咱能不能說點關鍵的？”
陸錦霄終于從一次次震驚當中，整理好思緒，神色嚴肅道：“你說的幾條都對。”
蘇意禾疑惑道：“既然你知道敵人是誰，還在等什么？就算你想慢慢折磨他們，讓他們懊悔終身，也不能太慢了吧？再慢他們都要善終了。”
陸錦霄沉聲道：“馬上就要行動了。”
蘇意禾好奇道：“那從哪里開始呢？”
陸錦霄說：“你知道這些人這么瘋狂，為了什么嗎？”
蘇意禾不用猜都已經知道了，“人為財死鳥為食亡，他們肯定也是為了名利唄。”
陸錦霄從西服外套的內口袋里拿出胸針，正是蘇意禾之前修復成功的那一枚。
蘇意禾的目光落在胸針上，神色不解道：“為了這個？”
陸錦霄拿著胸針說：“它不只是胸針，還是一把鑰匙。”
蘇意禾拿到手里仔細觀察，以前只覺得形狀有點特別，但是從來沒往鑰匙上面想。
“鑰匙？開什么鎖的鑰匙？”她好奇地問道。
陸錦霄說：“是開啟寶藏的鑰匙。”
蘇意禾問道：“所以是真的？你外公家真的有一個寶藏？”
陸錦霄點頭：“不錯。這就是他們遇害的原因。”
蘇意禾還有很多問題要問，可是樓下突然有人按門鈴。
陸錦霄往窗外看了一眼，說：“是柯修竹。”
蘇意禾說：“你放心，我不會跟他透露一個字。”
陸錦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，然后端起碗筷，“我去洗碗。”
蘇意禾下樓打開大門，柯修竹便走了進來。
他一開口就問：“國際工藝品展覽的事情，你怎么沒答應？”
蘇意禾沒想到他這么在意這件事，笑問：“我覺得自己無法勝任，所以就拒絕柯伯伯了。怎么了？”
柯修竹一臉無奈：“我跟我爸都很看好你，你為什么對自己這么沒信心呢？你知不知道，如果你答應下來，以后這就成你的履歷，對你的事業只有好處沒有壞處。不管在哪個行業都一樣，要么資金雄厚，要么能力出眾。如果你永遠選擇默默無聞，將來怎么像你爺爺那樣，在這個行業立足？”
蘇意禾抿了抿唇：“我知道你的好意，但還是算了。”
柯修竹見勸不動她，神色很無奈，抬頭看了一眼樓上的方向。
“是不是他阻止你，不讓你參加？”
蘇意禾笑道：“跟別人沒關系，是我自己衡量之后做的決定。你急急忙忙來找我，就是為了這件事？”
柯修竹連連嘆氣：“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說你好了。放著這么好的機會，你竟然不利用。”
蘇意禾轉移話題道：“這件事就算過去了，你吃晚飯了嗎？”
柯修竹拿她沒辦法，只能寵溺地瞪著她：“算了，算我瞎操心。你不愿意就不愿意吧，不過我可提醒你，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，錯過了，可能再也不會有了。”
蘇意禾笑道：“知道了。對了，藍沐卿不是說想讓你幫忙嗎？你后來答應沒？”
柯修竹哼了一聲：“我才不陪她玩無聊游戲。”
蘇意禾就知道這個結果，說：“那人確實有點瘋。”
柯修竹坐在沙發上，想了想，又忍不住開始勸。
“我爸為了這件事愁得心臟都疼了，我媽甚至說如果你答應幫忙，她以后就不會刻意針對你。意禾，你真的好好想一想。”
蘇意禾笑道：“你放心吧，沒有我，也一定沒問題的。咱們國家人口這么多，絕對不缺人才。”
柯修竹徹底沒了話，聊了幾句便離開了。
蘇意禾一個人坐在一樓，腦子里想些亂七八糟的。
不知道陸錦霄什么時候出現在身邊，突然開口：
“怎么不回房間？”
蘇意禾看著桌上的合同，是今天剛跟陸絮簽的。
“今天白天來了一個女人，看樣子很有錢。”
陸錦霄笑道：“怎么？你對女人更感興趣？”
蘇意禾瞪了他一眼：“我是想說，她跟你的眼睛很像。”
陸錦霄沉聲道：“是么？聽說我眼睛遺傳了我父親。”
蘇意禾回想陸老的長相，還真的有點像。
只不過陸老先生年紀大了，眼皮稍微松了一點。
“所以那個女人會不會跟你們陸家有關系？”
陸錦霄笑問：“她叫什么？”
蘇意禾把合同推到他面前：“陸絮。”
陸錦霄的手停頓在半空中。
蘇意禾問道：“怎么了？真的認識？”
陸錦霄答道：“我大姐。”
蘇意禾櫻唇微張，驚訝道：“不會吧？怪不得她來以后，一直打聽你的事。”
陸錦霄擔憂說：“她出現了，這件事會有點不好辦。在國外的一次晚宴上，她差點就識破了我的身份。”
蘇意禾覺得事情變得越來越棘手了。
“那你現在決定怎么辦？”
陸錦霄看著合同上的簽名，說：“她比我大九歲，那場大火之后，我出國了，聽說她嫁給了一個外商，后來也移民到國外，從此跟陸家斷絕了往來，一直沒聽說她回來過。這次回來，不知道是為了什么。”
蘇意禾感覺陸家的家庭成員關系真的是一言難盡，不顧親情圖謀兄弟財產，甚至不關心重癥監護室的父親的死活，跑到公司去開董事會奪權，還有這種多年不聯系的。
“你之前沒調查過她么？”
陸錦霄說：“當然調查了。不過她這么多年在家里相夫教子，生活過得非常簡單安逸。她丈夫也是規規矩矩做生意，沒什么特別的。”
蘇意禾思索道：“照你這么說，那她應該沒問題，你說她有沒有可能知道什么，所以刻意跑回來給你作證之類的？”
陸錦霄也拿不準，叮囑說：“如果她下次再出現，你小心點。”
蘇意禾對陸絮產生了好奇，說：“當年大火，她已經十八歲了，說不定真的知道什么，不然為什么跑到國外那么遠，而且一直不跟娘家聯系？這件事肯定不簡單。要不然我趁機接近她，說不定能打聽到一點消息。”
陸錦霄立刻阻止她：“不行，這樣太危險。”
蘇意禾堅持道：“以前我不過問你的事情，因為我覺得那是你的隱私。現在不同了，我要跟你一起站在敵人面前。”
陸錦霄神色微動，這么多年他一個人背負太多。
盡管身邊有一個賀不凡，可很多事情都沒跟他講明。
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孤獨的，對還是錯，前進還是后退，他找不到一個人商量，全都由他自己決定。
這種感覺，讓他覺得整個世界都很荒涼。
“你、你真的愿意陪我？”
蘇意禾沒有遲疑，堅定地點頭：“我們有共同的敵人，所以我們現在是戰友。”
陸錦霄似乎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，喃喃道：“戰友？”
不知道為什么，總感覺心里還有更大的期待。
蘇意禾現在充滿斗志，“對！從今天開始，你不要總想著保護我。我們要做并肩作戰的戰友！那些喪盡天良的人，是他們一手造成我們的悲慘經歷，讓我們失去最親的親人。他們已經享受太多年了，如果我們再不抓緊行動，他們就要壽終正寢了。憑什么？憑什么好人死得早，這些壞人不但能逍遙法外，還能幸福快樂的生活？我不甘心！”
陸錦霄神色復雜地看著她，突然說不出話來。
蘇意禾央求道：“我想幫忙，你就答應吧，好不好？”
陸錦霄抵御不了她眼巴巴的眼神，只好妥協，但聲明道：
“這件事的真相并不是到此為止，比你想象的還要更復雜。你確定不管將來什么后果，你都能接受？”
蘇意禾重重地點頭：“我確定！”
陸錦霄嘆氣：“行吧，那乖乖上樓睡覺，接下來的事情我會安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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